說出來的寫出來都會成為定局，因此不得貿然出口或下筆。從卡夫卡日記裡讀到這句話後就再也沒忘過。我在沒什麼變的前提下變了許多，今天更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神色自若地說了出口，關於那因為什麼都吝於說出口而永遠封堵的通路，我得出了結論，但也僅止於此。

現在的我之所以痛恨感應通靈甚至心領神會的默契，是因為我曾經對它以及它所可能承載的意義有過天大的誤解。雖然不可能了，但要是還有可能，我想和現在的我能大大方方做到的一樣，向那其實也毫無來由的試探和靠近，給予具體而真誠的回應。在一切還未覆上偽裝以前，在句句脫口而出的違心之論以前，哪怕當時用上的工具少個兩樣，賣弄的文采弱個幾分，確切的應答只消一句，都不會落得如此令人啞然失笑的下場。

儘管因為有你驅動我弄假，我的所欲所求才得以成真。沒人知道我有多驕傲又無地自容，多感謝你多恨自己又因此愛自己又因此恨透了自己，到底今日如何，都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該有人僅僅被視作他人寫生的風景、作詞的繆思、幻想的顯化，或者生命敘事的麥高芬。我太高估也太小看了當時的我們。想親口說出來的和想補償的永遠不嫌多，只是都過這麼久了，也不該再屢屢回頭，頻頻打擾，向那片無辜的海與星空討要什麼。明白了當時是不知所措或執迷不悟，下筆的此刻又該怪罪什麼呢？我也於心不忍，用清晰的思路與走筆，再去動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領受的，歸結為遺憾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