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規模六以上地震了三天，約莫是房裡打擊樂大奏，而日本友人會捎來問候的震度。話雖如此，比起擔心災情嚴重，我倒覺得是這位朋友過分真情地掛念我，"How are you holding up" 在我還能收到他訊息的情況裡才是言重，可我依舊為之動容，一逕回道，Thank you for the warm message, I've been rocking all day long。

回完想說，這一派詼諧是否略顯輕浮？那也算了。終歸比起歷史文化或動漫，芮氏規模震央震源才是火山帶住民的集體記憶，以何種語言聊起來都沒有一點隔閡，就算文法稍嫌尷尬也能感同身受。想起幾週前的語言學研討會，題旨反覆強調多元語言的共鳴共振，那麼台語會說搖咧搖咧是因為揺れ嗎？果然從鳳梨到語言到天災都是台日友好，共鳴共震。

上一次寫關於地震，大費周章提了綱，寫起來卻不得要領，主震從半夜、昨天拖成了上禮拜，直到完寫竟正巧在餘的那日。實在本末倒置，本來彎著說繞著寫鑽牛角尖地比喻，是不想任誰都看懂才想的方設的法，如今好了，誰都看得出來我所有愛用的指涉都和你緊緊相繫，你成為我愛的其一、愛的其宗，此後寫什麼——就連地震——也演變成銘心刻骨，鬼影幢幢，漫無邊際連綿不斷的隱喻和聯想。

荒唐。

才幾個月前的事吧，春雨尚自綿綿那時，深夜裡我隨著哐啷哐啷的聲響漸強而轉醒，還在餘波裡昏頭，就你還醒著，和我藉著限動回覆一來一往的暈不暈、沒事、那就好。地震嗎？是地震吧，哎你知道我愛你，和你對話卻總有辦法把每一句都說得模稜兩可，把晚安說成隔閡。雨水滲入土地果然造成板塊運動，同島一心暈眩時果然不少乘亂告白。我以為我沒有包袱，但是我有。

又一次止步。地震早停了，剩我在暈。

地殼推得我們搖呀晃的，一時間命運也不讓誰，只讓人人都像身處汪洋中擺盪的船。有心人在上島搖身成為地質學家前，只能作量子力學的門生。

糾纏了三年，竟和三日的擺盪沒什麼分別。我和這地震深度一樣，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