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跟友人說，令我深深眷戀的作品常是圍繞相同主題，我喜歡的作者總會提到我喜歡的另一部作品，或是到頭來發現我喜歡的都是同一個宇宙裡的題材，來自不同年代和語系的作者彷彿刻意只讓我讀見了他們的不約而同。

今天又一次印證這點，再一次覺得好幸運，就像在高山上，我以為自己是孤獨又絕望地對著虛空大喊，卻只是遲滯了幾秒就收獲了反射自四面八方山壁的回音，呼應予我相似的話語，而我也對於能夠一個接著一個辨明它們感到慶幸。

和這些文字親近起來的契機多半源於一波波過頭的寂寞，當然我還是十分感激的：擁有清幽的閒暇，足以消化隨閱聽行為而生的情緒或心思，甚至還有緣事而發的餘裕。然而還是不免渴望這些我自己很珍視的東西能夠通向一個更明確的地方，有個專屬的接口。對之，我能放心地投以更深入、個人的思辯或抒發，而它也能回以我不同視角的反饋與安慰。

我當然不可能從一個活生生的獨立個體身上去討要我需求的一切，尤其像這些看起來很過時冗長卻沒什麼即刻效益的事物，我也不忍心要人陪著我一起耗費大把的時間和心力去喜歡。其實這樣反倒合理，假如我冀望周遭全是和我一樣沒什麼生產力的人，成天只賴思想活動過活，那我憑什麼擁有現在支撐我生活的一切，又哪來的物質享受？

只是還是不免哀嘆，滿溢的心裡話總是沒有合適的地方去，我又如此缺乏想像力，連簡單的抒情都只有搞成心得報告一途。就算對我喜歡的事物再感興趣好了，到底誰甘願討好這麼難取悅的人？難怪和友人都各自自稱為講自己大師，其實光是要找到願意聽的人就寥寥無幾又極度了不起了，還奢求什麼共鳴或相談甚歡呢？或者，不就是我沒有把東西寫得吸引人的能力嗎？或最慘的，我整個人就是無能引起他人的興趣，我寫的東西最好有幸和我本人脫鉤，還有成為嗟來食的可能⋯⋯。

說這麼多不過又是羞於啟齒的老話一句，厭倦了對誰而言都是點到為止的關係。好想有人陪我一起喜歡東喜歡西，一起急急忙忙跑向明知一閃即逝的小小火光，再氣喘吁吁地倚靠著彼此笑罵生活之爛，爛中又有令人不捨丟失的美好，美好就是和你一起幻想，一起實際，一起知爛不退。因為是你。

一閃即逝的，每每總差一點就要演變成親暱的，我好想念那些短暫得像是遺憾的時光。原諒我只能用這些冗言贅語包藏給你的暗語，原諒我總在某些時刻比其它時候要想你，以致乾脆離了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