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微塵

on 2021/11/28

十一月要走了,以那天算起剛好滿一年。生怕自己漫無目的地待在這裡又會情不自禁地往一年前那條小巷走去,週五傍晚一下班就直奔往南的列車,以人群的氣味蓋過穿在身上的留戀,以無暇思及來避免回憶、避免自己每到這個時節想的都是那年那夜。

於是整個週末都和吳在一塊。看了兩部電影,吃了好多兩個人一起才好吃的東西,說了好多話,走了好多路。談到我們的奇遇,好慶幸我一直是這麼冒失(汰垃嘶),而她始終無可奈何地身陷不好拒絕的處境(恐流),自她叫醒睡死的不認識的我以後,才有一拍即合的辣死你媽、啪啦低嗖、配音比賽、分隔兩地失戀;才有這三天以來的貓毛、南極星、月亮、拌飯、燒燙傷、跳電、范琪斐、雞白湯,和濃巧克力。這些新的象徵和連結,這麼滿,這麼充實,我卻還在每個風景裡,看見他的身影,想起他說的話。(吳:你陪著我的時候想著他,你聽不見我的心在喧嘩。)

看〈偶然與想像〉,感受平淡的劇烈與日常的戲劇性(傳錯要命的訊息這種事我是真的做過);看〈電影之神〉,氣自己為這些狗血劇情掉淚,氣自己一個不注意就受到了洗滌。自我中心的人在哪裡都只看見自己:我不甘心芽子(偶)最終基於某個理由讓出自己的「寶物」,卻也深知自己不可能成為一心為愛的淑子(電)。我命中沒有,我就得不到。

好像是因為太了解自己,也太知道自己的位置,才總處於一種悵然的玩世不恭,隨時準備好失去,隨時準備落空。對於擁有的一切既感激又索然無味,對於得不到的既無念無想又興致盎然。有些事物是註定有的,如同那些註定沒有的東西,努力不努力並非有無的關鍵。

跳電了嗎?幹,但我得先看他是投阿ㄅ還是荷包蛋。幹,是荷包蛋。

「跳電了你還是只關心他投荷包蛋嗎?」asked charlotteluckywu, panic,「那樣才好,他不是會投其所好的人;真正愛你的人才不會投其所好。」

自己家跳電了還陪著我一起想別人,這才是愛。

週日,我和吳一前一後地晃著手走過河岸,轉一個彎,上一座橋。上坡的角度使我到了中段才看見停等區裡衝鋒前的千軍萬馬,他們的靜默是摩拳擦掌式的,權衡著不同路線,盤算著起步與超越。他們的目光一致投向我身後逐秒遞減的數字,蓄勢將雙手覆上握把,作專屬他們無聲的揖:有幸與你相遇此地,我們就此別過。

瞬間撒入空氣的綠還摻著上一刻稀薄的紅,然後是遲了五秒而來的震顫,轟隆轟隆,我一邊跟著那道隨車陣而來的波上下輕晃,一邊不為所動地走著。張開雙手,感受不可視的能量在我周圍流動,從我的肩膀、手臂,到指尖,繞過我後離開我,再不動聲色地與更多人事物擦肩而過。北方早已浸濕在冰冷的雨裡,我卻還在這裡享受乾爽宜人的風;高雄一如往常,收留所有冬日裡的微塵,也收留了我。

在北上的月台才知道,他也逃離了細雨,和我一樣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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