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完全冰封的回憶隨著時節入夏漸漸消融,先是解放了不著邊際的慵懶寒暄,鬆脫的耳機悠悠唱起了嘶啞斷續的曲,最後從日記本裡掉出的那張相紙才邊打著呵欠邊緩慢顯影:淺藍色天空、淺藍色亮面鋁罐;淺藍色針織衣、淺藍色牛仔褲,還有被空氣和沙塵稀釋成淺藍色的雷射光束。當時氣溫攝氏十九度,距離日落還有兩首歌的時長,足夠我藉著酒意細細看他。
記憶成像以前,我曾失落地以為那只是我用盡全力拍下的空白一片,畢竟我從未直白地向他要過什麼,甚至說白了我什麼也不明說,而只是暗自認定不管他要什麼我一概接受。這樣看來,一切如果就斷在那天會更好嗎?沒有過多期待,也就沒有那之後的無盡妥協和傷害。他的從容顯得我的慎重和多慮無用;拉著一起前進是他,兀自後退是我,看起來是自己像極了小丑。比起質問自己要的是什麼,我更該問自己要他做什麼,只是這雙討要答案的手比起忠於問題,更願意先盲目地任他或牽或握。
之前某次我曾不小心碰著他蒼白的手背,指尖感受到的是凍人的冷,我卻在下意識抽開手那刻頓覺失溫,才發覺自己戀著他渾然天成的淡漠和冷傲,眷著的倒是那可愛得足以療癒自己的裡外溫差。之於我,他一直是道絕冷透藍的光,從沒想過當他自發地朝自己直進,我感受到的會是未曾躬逢的溫熱,那之後便不能自拔地愛著。其實他雖酷卻是半點不冷的,我仍執意以冷酷的字詞加以形容,恐怕只因我越是感覺孤冷、越是決絕地想他。
어느 날 내게 나타난 천사
데려가 줘 너의 hometown
I know it's real, I can feel it
來日為我顯現的天使
請領我至你的原鄉
我明白這非夢的真實
—— 0×1=LOVESONG (I Know I Love You)
那天是他不由分說地牽起我的手,領著我遁入藍色時光,穿越一道道混濁氣味築成的牆,抵達夢與真實的邊境。那裡有一團潔淨的冰藍氣旋,那之中有一樂團恭恭敬敬地獻唱屬於我們的歌,迷醉而清醒,激情而抽離,使人鬆弛所有戒備,相依著大口吸起舒心的冷空氣。直到某個瞬間兩隻手像是同時曉得了什麼,輕顫後不自覺扣得更緊;我們都了然於心的,待他們唱完最後這段,我們就要醒來,回到雙方對此避而不談的現實、一切令人摸不著頭緒的黑暗。
「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後悔與你相遇。」電吉他殘響,麥克風嘯叫,手卻還捨不得放開。
因為過分害怕終有一天受他冷落,索性自分手的那刻起想方設法讓自己預防性受凍。我斷開和他的唯一聯繫,把耳機纏好,再將相片夾入不再翻閱的篇章,卻終究沒能避免炙熱的氣溫將那封存不完全的刺骨想念,曬成夏日裡一粒粒冰冷割手的藍色晶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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